■王丕立

　　小院前有一棵枇杷树，婆娑的树冠如一把巨型的大伞，暑夏烈日之下足可遮蔽出半个晒场的荫翳。我们在树下洗衣、晾衣、纳凉、择菜，笑语喧哗，其乐融融。那棵绿满中庭的枇杷树，见证过无数快乐的旧时光。

　　儿时，农家吃水果都靠自产，枇杷润肺，母亲一直想种一株枇杷树。她鼓动父亲到处讨要枇杷苗，可每每讨来的苗下地不久便枯萎了。母亲得出结论，我们那儿的土质不适合种枇杷树。父亲也趁机劝说母亲：“不必再栽枇杷树了，你看左右邻舍，谁家有枇杷树？”母亲沉吟良久，决计不再提种枇杷一事。

　　可令人没想到的是，前院东南角却长出一棵枇杷苗，令一家人喜出望外。

　　那年夏天，我们担心瘦小的枇杷树苗不能扛过夏天的高温天气。母亲安慰我们说，一切野生植物都有超强的成活内驱力。母亲的话应验了，那棵小小的枇杷树，挨过了夏的酷暑，挨过了秋的干旱，挨过了冬的严寒，来年春天的时候，它发枝添叶，一下向上蹿出好几公分高，呈现出一派生机勃勃的喜人景象。每天放学回家，我总要绕到枇杷树跟前，看一看它有没有长出新叶。

　　后来，我上中学去了外地，回来的时候，枇杷树已长成一人多高。那年学校放月假，我和姐姐们风尘仆仆赶回家，见那棵树上缀满黄澄澄的枇杷，一串串透着光亮。母亲特别高兴，说终于让我们吃上了自家的枇杷。

　　邻居们也赶来家里寒暄，那真是一个热闹的聚会。

　　我们和左邻右舍一起围坐在枇杷树下，吃着枇杷，谈论着田间长势喜人的水稻，夸赞着自家打包的黄瓜、南瓜，欣喜地说起自家试种的蔬菜。习习清风下，大家眉眼间全是笑意，人寿年丰的喜悦感染着每一个人。

　　吃罢枇杷，邻居们将黑黄的枇杷籽拾起来，带去播种。

　　三十多年过去了，他们栽种的枇杷树早已硕果累累，而我家的那棵枇杷树树干已需两人合抱，茎干挺拔，如在院子东南角擎举起一柄巨大绿伞。每有邻居串门，总会在树下停驻观瞻，禁不住感叹：这棵枇杷树好神奇，它的种子无论在哪种土壤中都能存活。每当这时，母亲便接上话茬说，这是对大伙辛勤付出的回报。这棵枇杷树上的果子味长，大家都殷勤栽培它的子苗。

　　又到枇杷橙黄时，家乡的那棵枇杷树一定如往年一般果子挂满枝了吧？只是母亲不再在树下招呼乡亲们尝果子了，她去了远方。每一个望见那棵大树的人一定都能记起母亲在树下浅笑嫣然、招待乡邻的情景。庭院的枇杷树，成了我们的思亲树。